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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 围棋之秘
六、为何旧知己最后变不到老友
2019年10月31日的依田纪基记者会上,依田仍然承认自己在推特上发言是错误的,表示对此日本棋院给他什么样的处分都接受,只要这个处分合理。
当然,不知道什么原因,日本棋院直到此时也没有处分依田。拖延久了,事情正在起变化。
依田纪基召开记者会,大力试图说明两点,一是日本棋院无权停止自己大师杯的参赛资格,特别是回复律师的理由令他极度愤怒,认为是在侮辱他的人格。依田说他2月12日因脑梗塞住院,拼了命的想要去下2月18日的龙星战本赛,最后被护士劝阻。“我为了比赛连命都可以不要,怎么会因为身体不好就弃权?”“说我12时30分没到赛场把我判负,但当时小松和别人的对局都开始了。”“把弃权解释成是我自己的决定,是我难以忍受的精神苦痛。”以至到了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,死亡随时降临的状态。
二是大师杯的停办与自己无关。在重复了福马公司宣传部门的说明后,依田纪基祸水东引般举出例子:本届大师杯没进行的比赛不只是我这一盘吧?第一轮小林觉九段对小松英树九段那盘棋,不也是小松九段不战而胜吗?
此外,依田在记者会上还介绍了日本棋院原定于8月的惩罚委员会未召开;9月棋士会上自己的辩护词以“与事实不符”为理由,在会议纪要里全部被删除;出版社认为他是“待处分棋手”,暂停出版他的对局集等事项。总之,依田纪基表露心曲:除了召开记者会向社会公开外,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2019年10月31日记者会上的依田纪基。
从6月初原幸子被罢免,6月中旬依田纪基发动“推特攻击”,到6月底依田遭到弃权,7月大师杯停办,故事的走向每每出人意表,但无一例外都是朝着最不幸的方向。其实到了8月,还有一件事特别值得一提,就是原幸子正式起诉日本棋院无权罢免其常务理事(2020年2月19日开庭)。这件事与依田纪基10月召开记者会究竟孰是主线,孰为附庸,就有劳读者诸君自行判断了
依田纪基与日本棋院的“作战”,引发了日本社会媒体的高度兴趣,《周刊新潮》在大篇幅报道后,提到日本棋院对此暂时不予置评,准备在11月底宣布对依田的处分。但日本棋院就像失语了一样长期沉默,从2019年7月到2020年2月初,“随时会有生命危险”的依田仍然保持平均每月两到三次的频率参加比赛,累计13胜7负,成绩意外的还不错。
日本棋院的沉默,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要求依田纪基弃权的合法性。依田本人也机智地迅速跳过自己不占理的推特事件,专攻此节。其实,广岛“罗生门”的真相不难找出——从依田纪基记者会的材料中就可以发现,如果日本棋院真的想要强制依田弃权,为什么要做让他去广岛这样劳民伤财又折腾人的事情?
当然,福马公司的声明有其商业声誉上的考虑。但小林觉的临场决定未免失之情绪化,也背离了所谓“程序正义”。此事一出,关于赞助商、棋院领导是否拥有停止棋手比赛的权力,棋手犯错到了什么程度会被禁赛,成了相当严肃的话题。由于史无前例,依田纪基在整个事件中的结局,很大程度上将是未来处理类似情况的样本。
而比这更加重要的忧虑情绪很快在日本棋界蔓延开来,日本围棋的经济环境不如往昔久矣,各大赞助商都是碍于情面勉力维系。以七大头衔战为例,如果有哪一家报社扛不住经济负担抹脸走人,必将出现多米诺骨牌式的塌陷。依田纪基恰好倒持太阿,提供出停办比赛的理由,大师杯就是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活生生的例子。
这样宏大的叙事和猜想,已非本文所能胜任。与大时代的波澜壮阔相比,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更有动人心魄之处。而依田纪基自2019年6月起引发的整个事件中,有两位身在其中的依田好友遭受的心灵打击,恐怕是他想像不到的。
一位自然是本文反复提到的小林觉。在不断下坠的全过程里,有一个细节令人心下一颤:
6月28日傍晚,在几方会谈后,被勒令弃权的依田纪基难过地走出会议室,坐在走廊上。广岛这一天雨丝连绵,天渐渐暗了,小林觉走到依田的身边,对他说:“不会开除,但处分也不会轻。我有过这样的经验,好好反省,比赛加油就好了。以你的才能没问题的。”十九年前的2000年12月,小林觉在中国泰州参加春兰杯时醉酒误伤柳时熏,酿成一出悲剧,旋即被日本棋院禁赛一年。
这种难以启齿的历史伤疤,在此刻由本人讲出来,去安慰一位处处针对自己的曾经好友,让人想起“我们要亲身经历艰难,然后才懂得怎样去安慰别人”的句子。但这样一段记忆,由依田纪基在10月31日的记者会上说出,又给人强烈的道德审判意味。言下之意大概是:一个有前科的人来主导对我的惩罚,会公正吗?
回顾历史真的是一场探索人性的旅程,2001年1月,当棋士会讨论如何惩处小林觉的时候,当时身为名人的依田纪基说:禁赛的处罚太严厉了,要不换一换吧,比如清扫厕所,这样也可以起到惩戒的目的。这是一再宣称“不能下棋,活着就没有价值”的依田式价值观,但恐怕认同的人寥寥无几。当时就有棋手提议:不如去养老院教棋。依田纪基当众反驳:什么?你说什么傻话!把教棋当成惩罚,太奇怪了。能在养老院里下棋,高兴还来不及!
2019年这一场大师杯之旅,对小松英树而言不知是福是祸?
另一位,则是前文中多次作为背景出现的小松英树。小松比依田小一岁,生于1967年,两人很小的时候就在藤泽秀行研究会相识,结为好友,“好得就像一个人”。小松为人开朗活跃,性情敏感,早年间是日本著名的希望之星,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站到棋界的顶点。小松英树在2019年的大师杯中运气极好,首轮小林觉弃权败,第二轮前辈大竹英雄仅下了42手就看错征子认输,半决赛依田纪基又弃权败,就这么一路被“保送”进了决赛,距离他上一次进决赛足足有二十二年。
但此时的小松英树担任着日本棋院理事一职,作为依田纪基的知交好友,恰恰夹在中间,进退失据。依田纪基不顾一切的发言,原幸子早期将小松划为“反外部理事长派”一员,承受了“不应得“的决赛资格……桩桩件件积压在一起,致使小松英树从2019年10月起称病不出,近半年所有比赛一概弃权,也再未公开露面。
这件事本是日本棋界的秘辛,为了保护当事人而未予公开。直到2020年2月,依田在禁赛后高频率发表博客,其中一篇希望小松“尽早回归”,他写道:“即使我在大师杯半决赛前一天,被小林理事长告知第二天要不战而败,我也认为小松君没有任何责任,我对小松君也没有任何看法。”可自始至终,依田纪基都没有去看过小松英树一面。